[2018年度写手总结]

一句话简介:一事无成的2018年。


【翔润】《坦塔罗斯之夜》

直到这时,他才恍然觉悟,原来他离那段日子从不遥远,汪洋和汪洋里的远船始终在他心头阻塞幽咽。他想起接到讣告的第一周里,他几乎要用烟酒杀死自己。松本走进他孤居的幽暗宿舍时,看到他形同槁尸。他如同猛虎般扎向松本身上,举手投足莽撞凶恶,用啮咬般的力道啃噬那副锁骨和下唇,直到铁锈的味道涌进牙关之间,他回过神来,看见松本嘴角泅开的血丝。“对不起”、“对不起”,他说。松本的手掌轻轻覆压在他脑勺,面容几乎悲悯。

他也想起他用接下来的一周把松本拖拽进他的挣扎和茫然里,他在那间狭窄的宿舍里与他不断地交合,低声叙说怯懦的情话和求援。松本什么也不知道,然而他天生敏锐、容易共情,在某种兜头而来的悲哀里,他们无声地亲吻,在亲吻里缓缓淌干眼泪。樱井忽然觉得自己是有罪的。

他想起整个第三周,他用晨跑和饭蔬向空洞的肌肉里重新填充生命,他试着振作,尽管他知道他的振作最终不过会叫他更加矫健有力地落入虎口。这一周的第三天,他在发廊染回了黑发,松本拎着从便利店买回的蔬果走进他的宿舍,看见他的瞬间眼睛便亮了起来,像星辰撷在眼底那么晶亮。他那种天真鲜活的笑,叫人想起“不知世事”的释义。樱井想,在某一个微小的瞬间,他或许是感到悲愤而嫉妒的。


晨光熹微的时分,他们回到宅邸。修在夜谈的终点几乎失声痛哭,他在这个手足间的拥抱里轻声说,修,你值得一切你想要的。

修在哽咽里艰涩地吐出字句,他说,哥,我希望你也能得到你想要的。

 

樱井疲惫地坐在餐桌边,不知何时俯身臂弯里陷入昏沉的睡眠。直到炉灶炙烤的噼啪声使他从浅淡的无梦一觉里惊醒。他看见一个背影,看见有人系着围裙,也看见如同蛋清似轻薄细密的清晨日光在他周身涂抹温柔的露水。

他忽然想起——这是他昨晚不曾想到的——在那伤痕凛冽的三周之前,他们曾最后一次夜航,那天,他第一次在夜晚的大海里游泳,屏息潜入水中,留给松本死一般的寂静,听见他喊他的名字,“翔”、“翔”,焦急无措,如有烈火焚身,静谧海水将它筛成渺茫的远音。樱井最终在远处挣破月光粼粼的海面,松本在船只上几乎哑然失声,他说他在漆黑的海水环抱里想起可怕的念头,想起海鱼和藻荇如何成为汪洋吞噬游人的獠牙。

他想起他在湿漉漉的拥抱里道歉,松本小声对他说,除了这一次,樱井翔,你最后享有一次被饶恕的机会。

 

樱井在朦胧的晨光里,放任自己被那梦幻引诱,他抬起头,曝露他一生最后一次的英勇与求和,他说,松本君,如果有人一贫如洗,你是否愿意从接受他的追求开始。

他看见松本转过头来,起先是茫然,继而是顿悟和惊骇,他靠着远处的灶台,浑身颤抖,稚弱如同许多年前的轮渡之夜。他在震颤里止不住地颔首。樱井看着他止不住地轻颤,肺腑近乎被炙火熔释,然而他此刻无权去奉上自己的拥抱。

远远地,他向晨光那端的松本回以颔首。日头升高的时分,他将会去敲妻子的房门。


【翔润】枪、八分音符与玫瑰

那一次,事情变得很疯狂,人群都散尽了,他们在后台的略有些狭窄的卫生间里拥抱、亲吻,樱井左手抵在松本脑后、轻缓地将手指埋进茂密的卷发里,手掌从裹住小巧的脑勺继而逡巡到发梢,周而复始。松本双手捧着他空闲的右手,止不住地在指根和薄茧上落下细密无声的吻,几乎没有情色意味,更像某种天真的远古崇拜。

樱井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喜欢你的手,长得很好看,”松本说,“我就是为了看它们放在琴键上的样子才来的。”

“我就猜想你不喜欢古典音乐。”樱井低下头,在他颈窝里吐出一个只是气音的笑。

“我不喜欢古典,”松本在他耳畔小声回答,“我更喜欢爵士,他们尽兴地改编和杜撰,每一次演奏都独一无二。”

樱井没有回答,不过松本感觉到一双柔软的眼睫在他颈窝的皮肤上温吞吞地搔动,他猜想樱井眨了眨眼。

“不管你在想什么,”松本拍了拍他后脑勺,“别想了,你只弹你的音乐。我说我的事情,其实和你无关,我不是那类旁敲侧击地提出要求的人。”

 

这下,樱井那搁浅在颈窝里的沉默更加长久。他是在缓慢地咂摸,继而感到些微的恼火,和一种没有名字的烦闷不安。那一番话是什么意思?“无关”这个词只是一句语言,还是一把利刃?他或许在此刻获得了早该来的顿悟,他明白了松本怎样定义他和他们的关系。他早该明白。

 

他抬起头来,而松本仍然对着他的手掌爱不释手,他轻笑起来,俯身去衔住他唇瓣下的黑痣,低声说:“不打算松开吗?”

“不打算。”

“不打算让它去些别的地方吗?”

松本像个精明的商人似的忖度片刻,也笑起来:“那就先借你一用。”

 

松本不该把他的偏好说出来。即使爵士与樱井无关,但这双手是的的确确属于他。他将用于奏乐的手指缓慢坚决地刺进一片温暖的狭密里,止不住地低声询问,以戏谑的口吻,“还喜欢它吗”、“你记住形状了吗”、“就用它好不好”。松本在冰凉的墙面和灼热的躯壳间颠簸不已,大抵已经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从唇缝里滚落出破碎难辨的回答,“不喜欢了”、“记住了”、“不,继续下去”。

他的腰肢不仅是柔软,还有汗水打磨出的强韧的力量,这比什么都更让樱井痴迷、更让他有一种幼稚的胜负欲。他想永久地记着此刻,松本在他和墙壁之间震颤,震颤,像筛糠、也像冬季的野草。

 

最后,他们精疲力竭地倚着墙壁,坐在一起,紧紧地挨着,好像同胞的兄弟般缔结在一起,让人生出朦胧的错觉,仿佛肉体的碰撞间真的会滋生情感的纽带。樱井仰起头,看着昏暗深刻的虚空,忽然就笑了起来。

松本轻轻用肩膀撞他,小声说:“怎么了?”

“怎么办?我们出不去了。”

“你可以天亮后打电话给经纪人,”松本也笑起来,“你可以的吧?”

“然后呢?两个人,在没有人的音乐厅里待了一夜,精疲力尽地走到阳光下,其中一个还穿着湿漉漉的裤子。大家看不明白吗?”

松本先是恼怒地用食指去弹他手背,而后沉默地构想了一番,又傻兮兮地独自笑了起来,说道:“那是得好好想想办法。”

“我们就那么出去吧。”樱井说。

 

樱井说,但他并不那么明白自己在说什么,或许这是天大的荒唐和错误,但他那一刻无法抑制地想要那么做。他并不果敢,抚摸黑白键的十指比不得能端住枪的双手,可这是他唯一能有的英勇。他知道,如果把这番话咽下,他并不至于就陷入完全的黑夜里,无论远近,松本总是会在,可他不甘心把那分明只有半臂的距离当作天堑。的确,他现在是不至于陷入黑夜的,但薄暮冥冥,天总也不亮。

 

松本茫然地发出一个微弱的鼻音,而樱井并不侧首去瞧他。

“我说,我们就那么出去吧,”樱井听见自己说,“让他们看懂吧,因为那就是我想告诉所有人的。”

 

周遭忽然变得寂静,那种可怕的死寂,像沉重静谧的波涛缓缓没顶,只有一块巨石在人的内脏里无限地沉底。樱井觉得自己的心脏如果不是飞快地弹跳出了躯壳,就是已经安静地在内里死亡了。松本什么也没有说。他们仍旧紧紧地挨在一起,只是不再有那种情感上缔结起来的错觉。

樱井突兀而响亮地发出一声刺耳难听的笑。他撑着墙面站起来,小声说,对不起,你大概不会想继续和我待在一起,只是不方便行动吧。

他说,我真傻,我还以为你没有走开,是一种默许。

 

松本仍旧抱着胳膊,在原来的那处墙根独自坐着,膝盖上铺着樱井的西装外套。音乐厅外,晨光熹微,飞鸟的脆鸣填满清晨浅淡扁平的天空。这处偌大的寂静里,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忽然觉得冷。


【翔润】四时枯荣(坑)

松本在一片飞溅的模糊里看见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朝他奔跑。直到那人进入路灯在雨幕中漾开的光晕里,他看见浑身湿透、四肢颤抖的樱井。
他在两三步之外猛然刹住脚步,低垂着脑袋,胸膛起起伏伏,湿漉漉的金发把更多的雨水淋在上头,那种狼狈,好像头年幼的雄狮在泥泞中匍匐。
“你为什么不带伞?”樱井忽然隔着厚重滂沱的雨帘对他说,那更近似一种胸膛里弹射出来的嘶吼。
“我忘记了。”松本并不为所动。
“那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他猛地抬起头来。
那双眼睛,在昏夜亮得令人心惊,充斥着愤怒,还有……还有一种近乎直白和尖刻的心碎。松本看见他的眼睛,心脏像擂鼓似地突突奔跳,恰逢雷声滚滚,在大地上炸开轰然巨响。闪电映亮他们的面容。松本惶恐于自己暴露给黑暗的动摇。
可樱井好像浑然不觉,浑然不觉他已经在致胜的边缘,咆哮起来:“是不是我不配得到你,就连帮你一把也不行?你那么讨厌我吗?”
雨声嘈杂,仿佛大海灌进人耳廓里。樱井没有听见松本回答他,那种沉默真叫人害怕,激起的钝痛缓缓将他四体割裂。
不知在这种喧嚣的寂静中僵持了多久,再一次地,他知道此处只会有一个人妥协。
“松本桑……”低声地,几乎是恳切地,“让我搬过去吧……让我照顾你,我也可以还住在对门,定的闹钟比你起床的时间早一点,在你散步前下课回家……你平安睡着我就回去……不会妨碍你。我不想再这样了。今晚我敲你的门,整整二十分钟,没有人回答我……让我照顾你吧。”
他越是说下去,越发语无伦次,好似觉得自己眉眼位置生得错、四肢也变为扭曲,满腹赤诚吐出口来,也尽是错话,不值当人去听。
“樱井君,”松本平静地说,倘若忽视其中的惶然和颤抖,“可能以前这种场合没有人对你说过这种话,不过你得弯下腰来。”
“什么?”樱井忽然愣怔。
“你应该弯下腰,”松本伸直手臂,拉着他凉湿汗衫领口、叫他逼近——那副天真的神情,好像他重回和樱井一般的年纪——他说,“因为我要吻你了。”


【翔润】琴声如诉(坑)

他知道他的名字,他在他通着电话推开门时恰好听见过听筒里走漏的响亮叫喊。他的朋友叫他“MJ”,叫他“松润”。
他知道他在这座城市念大学,每天傍晚在五点半时来到琴行。城市正在入夏,馥郁的暑气渐渐蒸腾,他有时会将披肩的卷发盘成一团松松垮垮的发髻,显得粗糙、率性。
他知道他学吉他,不过从未听他弹过,因为琴行的走廊嵌着一格格蜂窝似的琴房,他练琴的地方总在那里。事实上,只有樱井才在邻着落地窗的廊厅里练琴。二宫起先指派他这么做,是为了招揽生意——穿着校服的男孩用染发膏和耳钉把自己包裹得像个摇滚巨星,可声势嚣张的球鞋却踏在钢琴的踏板上,指尖淌着三拍子,温柔明亮,强弱弱,强弱弱,像低语,像诉说。二宫和也洞察世人的审美,可他就是没法说服这个摇滚巨星的躯壳里那个有点固执和害羞的古板灵魂。
“不行,二宫桑,我不同意,”起初,樱井不知说过多少遍,“坐在橱窗里弹琴算什么呢?我岂不是像个八音盒?”
“不,至多会像个卖艺人。”
“还是一个为别人赚钱的卖艺人,他本身还要为自己卖艺的事向别人付钱。”樱井心眼通透又明亮,绝不中二宫和也的鬼把戏。
可是,忽然有一天,顽石终于开窍了。樱井绝非“被迫上岗”,甚至是主动请缨,支支吾吾地请求橱窗里的那个位置。


【翔润】致胜

樱井跳进后座的那一刻,他便泄愤似地一脚踩下油门,皮卡立刻弹射出去,惯性狠狠地把两副胸膛钉死在座位上。

他们在这种没头没脑的对峙里僵持许久,直到樱井微弱的声音传来。

“润,开慢一点,求你了。”樱井的声音听起来异常艰涩。

松本愣怔着,不知是为那昨日重现的称呼还是什么。他在后视镜里看见那张苍白的脸颊,看见那两片嘴唇褪尽了血色,磕磕绊绊地碰在一起,碰出几个零碎的音节,他说,“对不起”,客气疏离得很。他还说,“之后我会清理的”。

接着,松本紧贴着驾驶座的脊背感觉到一下沉闷的碰撞,接着就传来一阵阵干呕的声响,那一声声如同钝刀似的割磨着他的心肺。

 

皮卡在荒僻的道路上飞驰,将璀璨灯火和腥臭血液全部甩在身后,他们在夜色里,周身只有沉默、彼此、以及车灯厘出的一个狭小的光亮世界,仿佛共同奔赴一场“逃亡”。那干呕的声音断断续续,终于停息,只听得示弱的喘息。

 

迫近破晓时分,他们终于抵达基地。松本用肩膀架着樱井,跌跌撞撞地走进宿舍,内心五味杂陈。那句“润”毋庸置疑地具有撼动肺腑的伟力。他愈发不知道用什么面目来面对向他示弱的樱井翔。

他递过一杯水,而一双炙热的手忽如其来地扣在他的手腕上。那人轻声无助地喃喃,不断地低声重复,“我没有退路了”、“我杀人了”。松本忽然难耐地俯身,但他们尚未来得及交换一个啄吻,便上下颠覆。樱井好像早有预谋一般,蛮狠地把他撞进床铺的凹陷里。

 

黑洞洞的宿舍里只亮了一盏暖黄的台灯,把樱井的肤色烘成浓重的橘红。他仰视着樱井脸上的明和暗,看见台灯的倒影在那双眼中仿佛燃烧起来,已经染回黑色的发丝亦根根金黄,恍惚之间,使人错觉昨日重现。这天赐似的错觉,几乎让松本有热泪盈眶的苗头。


【翔润】沧海蒸鱼

松本忽然轻声笑起来,继而又感到喉头酸涩,近乎哽咽。他在月色沉沉里抬起头去看,樱井在半个臂肘以外的距离站定,不发一语,如同听候宣判。四目相接时,他撞进那双眼沉定的目光之中,竟叫人涌起一股泊岸般的错觉。

站在通往三十代后半的闸口,皮囊和鲁莽都是点滴流逝的奢侈品。倘若旧梦重演,他恐怕真的会粉身碎骨,直到无声无息地死去,松本想道,但他此刻无暇思忖后路。他只有向前迈出一步。

 

在一切的最终,他仍然是他的退无可退。

带着他乡久久漂泊的船只,带着昨日、今日和明日,带着一切来路和所有去路——

他是他带着伤痂仍然要奔赴的终点。


真的是一事无成的2018年。不仅写得少还越写越烂,因为写得少所以越写越烂。怎么说都行,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等我考完试再努力自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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