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度写手总结]

  • 起先老老实实填写了19个问题,最后承认吧我就是只想写总结段落这一部分而已。

  • 一些敝帚自珍的段落!

  • 送给2017年的自己——你尽力啦,虽然我还不是那么喜欢你,但是我努力尝试。


【GGAD】沙镜

我向着远方的沙漠魅影跋涉而去,哪怕正疑心那昏茫中隐约模糊的绿意是恶魔似的空洞的假面。困守一隅、听天由命绝非我所为,我终究是一个要在路上死去的人。


“我倒恐怕你爱他。”我平静地回答道。

仿佛给一道惊雷当头劈下,他脸上显露出了一些被冒犯似的恼怒:“什么?”

“我恐怕你爱他,盖勒特,这正是我这个身躯腐朽的老人要对你说的,”我说,“显然,你不以为然。你才是在他的溢美之词中神魂颠倒的那个,怎么?你以为你可以凭他的爱做筹码吗?你以为那是一种无可撼动的筹码,是吗?”

“你怎么敢……”他弓起脊背,手就要向他存放着魔杖的那个口袋。我看见他的怒火,他那天纵之才滋生出来的倨狂,我几乎为之感到悲怆。

“——可实情是,盖勒特,你爱他。你现在爱他的强大,而他的确爱慕你的本人,这种不对等让你变得骄傲了吗?你是不是在想,他一旦变得孱弱,你就要抛弃他?”我厉声说道,每一句诘问都使我自己更愤怒,这种愤怒几乎叫我错觉青春再现,“可他也是被你的假面、被他自己的悲哀所蒙蔽,当他真的心灰意冷,被抛弃的将是你。

“你知道他会对你说什么?他坦荡的心胸连仇恨都容不下,他看着你,就像怜悯地注视世人那样,他会说:‘盖勒特,我原谅你’,你以为你能算得上他的死敌吗?你用痛苦鞭笞他,叫他不得不自己习得什么是博大的爱。那一刻,格林德沃,你在他心里就不再有容身之所了,你不再被爱,可他也不恨你。

“你来南美的沙漠里寻找谁?你来为你同盟军充实基底吗?

“你现在只爱力量,自以为这种趋强是什么了不起的铁石心肠。可是你的记忆力太过好了,格林德沃,当你锒铛入狱之后,被自己建造的监狱困在北方的极寒里,你无人可说话,直到忘记如何说话,嗓子被血痂锈住,直到你被没收魔杖,发狂时只能用额头去和墙硝对抗,像一头困兽,那时候,戈德里克的日光入你梦来,你就要突然陷入真正的、滞后的热恋。

“可你猜怎么着?你就对着高墙吟咏情诗,在你魔杖下死去的人的幻影使你在夜里痛哭。直到,你听说他的死讯,终他一生,不曾知晓你的悔恨——”

“你,你是谁?”他的面庞眼下被惊惧填充,震悚的战栗泄露了他的幼稚,“为什么你在哭?为什么你的嗓子沙哑地像半个世纪不曾说话?”

“我是预言者,盖勒特,”我哈哈大笑起来,敞怀肆意的笑声从我腹腔径直汩动,在我口中涌出,我如蒙青春的光辉再度临身,“感谢梅林!我是一个预言者,神许给我一个良机,让我扭曲伟大的时间,给过去一个忠告。”

他惊惶交加,就连探向魔杖的手也抖如筛糠,我发觉他的举动,甚至堂而皇之地展开双臂,露出我的胸膛:“老魔杖,是不是?它的力量使你迷失了吗?你真的没有读过他给你推荐的麻瓜的诗,是不是?你在狱中会回想起来的——‘他把他的刀剑当作他的上帝,当他的刀剑胜利的时候,他却失败了。’(*)你未来会读到的。”


【翔润】有关烈火

他坐在观众席上,听见每一句台词如何从那人牙关间珍重地滚落出来,手臂起落,挥洒出去的好像是啮碎的心肝,聚光灯下,他眼睫眉梢都闪着星辉。可他也没有错过松本谢幕时,露出的那个受了惊似的、茫然无措的眼神,好像他刚刚才惊醒,才看见这间空着大半的剧场。

樱井一言不发地绕到后台去,第一次学着拿起他那副沉稳冷静的假面,装作一副他已经预先替松本吃过半生的苦的模样。他握着他的肩膀说,你演得非常好,一切都会更好。

他那时心里也焦灼,也无措,他害怕松本哭,却也不忍他不哭。剧院里的人们互相告劳、渐渐散了,钥匙留给松本,因为他排练起就向来待得最晚。

樱井用上蛮力狠劲,拉起他,和他一道走回舞台上,他说,你演给我看。

剧院里昏暗无声,一时间,松本似乎怯于去看那成排成排空旷的坐席,几乎以为那是一排猩红笑脸的獠牙。他沮丧地转过身,先前那叫他熠熠生辉的精力被抽干了,他只想埋进爱人的肩窝里。

樱井却假装对他受伤的神情视而不见,他退后一步,避开那个懦弱的拥抱,他说,松本,你是一个演员,你演给我看。

松本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看着他如同坚冰也如同利刃的眼神。在漫长的死寂里、在紧绷一线的对峙中,有那么多次,樱井几近心软,可松本比他先一步屈服,向来如此。

松本在他近乎审判的眼神里,抬起他的胳膊,开始念他的第一幕台词,起先声音还发着抖,而后便趋于稳定、沉着,他把主人公的迷茫暴喝出来,也借此良机倾吐他自己的不安。他又变得熠熠生辉起来,在空无一人的剧院里朗诵,流着一场大雨那么多的汗。

第一幕结束时,樱井无法遏制自己,无法再硬着心肠,他走上前去钳住松本的手腕,把他拉进一个拥抱里,恶狠狠地去吻他的额角。他每啄吻一次,松本就又在松松垮垮的臂弯间高声朗诵下一句台词,而每一句台词吐出,樱井又无可遏制地渴望再度去吻他。

你演得真好,润,你是天才的演员,他说。松本念下一句台词,这时他显得有些吞吞吐吐,樱井又用一个蛮狠的吻打断。

你将来会比谁都更好,润。他说。

 

那一天,松本最终大汗淋漓,在昏暗的剧场里,他第二次谢幕,对着一个人。那两条年轻的、汗津津的胳膊精疲力竭地抬起来,犹犹豫豫地搂紧樱井的肩背。

“我真的足够好吗?我值得一个好的未来吗?”他茫然地问。

“你比谁都值得。”樱井回答他。


那天,他像具被抽干了千魂万魄的稻草人,浑浑噩噩地离开,喧哗在他身后如同霹雳乍惊,可他什么也听不到。他眼前的路漆黑而漫长,就像梦一样昏沉可怖。

那天夜里,他梦见大湖之夜,梦见第一次道别的机场里那面开阔耀眼的玻璃穹顶,他也梦见年轻的雪天、听见梦里的自己许下一个后来被破除殆尽的天真誓言。

他梦见一场大火,烧透了半面黑黢黢的天空,黄沙和雪子一道裹着,火炮的惊鸣入他梦来。

他梦见樱井平静的、不会呼吸的模样,却又梦见成群的陌生人在这间他曾住过的屋子里来回奔走,把所有抽屉倒置、把窗户砸得精光,他们高声呼喝着,在哪呢,在哪?我们找不到他,我们要一件他始终放不下的东西代他入葬。

他梦见他对人们说,那么,带走我吧。


【翔润】鼓翼之声

平安夜里,学生们聚集在钟楼前广场上,那天没有恰至的鹅毛大雪烘托人心的雀跃,校方顺应民意而装饰得金碧辉煌的圣诞树,在点亮后的一刻钟内就偃旗息鼓地灰暗了下去。人群爆发出一阵失望、戏谑的嘘声,可谁也不肯先走,他们三两成群地呵出热气,为室外的严寒咋舌、哆嗦,盯着钟楼上那面巨大的时钟,夜空里好像响着怀有愿望的人心碰撞的声音。 

樱井戴着一条米色的围巾,毛绒绒地站在他身旁,连转动脖颈都有些艰难。松本瞥了他一眼,在仿佛结冻的空气里吸了吸鼻子。樱井几乎是转动了整个身子,才得以慢慢吞吞地朝向他。

“你冷吗?”樱井问。

“不太冷。”松本穿着一条又轻又薄、但好在很酷的羽绒服回答道,同时又吸了吸鼻子。

樱井笑起来,卧蚕在他眼下凸出,像两弯月牙似的。

“别客气了,”他说道,并且笨重地抬起手把自己的围巾绕松几圈,“你我都是很难找到那个灵魂伴侣的人,两个单身汉,没什么可避嫌的。”

那条被樱井的体温烘得暖融融的围巾一半被绕在了松本脖颈上,他们为此无法离得多远,彼此的行动都变得更加笨拙蹩脚,可是谁也没有提出解开。

 

十二声钟伴随着人群沸腾的欢呼和尖叫在空茫的夜空里炸响,第一片雪花落下时人们的惊喜像白鸽似的腾飞起来,姗姗来迟的初雪柔声亲吻人们的发梢,在敞亮的少年笑语中温厚地拥抱人间。

松本兴奋地喊叫起来,他那么快乐,在那一瞬间,那种生而与人群不同的孤独轻巧地泯灭了,他不再是叛逆者松本,人群的快乐感染了他,使他相信他也值得一次期许被实现的良机。

樱井起先在他耳旁快活的大笑,他笑得那么响亮,好像牵引着他们彼此之间的围巾也共振起来,不然为什么松本的心脏也在跟着颤动?

“圣诞快乐!”樱井高声说,“新的一年,所有的愿望都实现!”

“你有什么愿望!”松本问道,在沸腾的人群中更像是呐喊。

“祝我的‘就业准备年’一切顺利!”樱井同样用力地喊道。

 

他们在奋力跳动起来的人群里笑得欠下了腰,像涌起的波涛里缺失的那一角,钟塔逐渐被节日里的灯光点映,光的涟漪从塔底逐级攀升,灯火挥洒下来,落在他们脸上,那一刻,松本侧过头来瞧樱井,看见樱井紧紧注视着钟塔、和着人群一同快活,而斑斓的光亮铺洒在他脸上,叫人想起更久以前的一次深夜。


【翔润】面见

松本润在那里傻兮兮地杵了一会儿,樱井起码有三次认为他打算屈服。可是最后他平静地说,好吧,翔君再见。

他们之间说不清谁更五雷轰顶一些,樱井瞪着他,问道:“你自己回去吗?”

“嗯。”

“你怎么回去?你先走两步给我看看,”樱井把足球扔在地上,让它在地上溜溜地滚开一些,又往后退开几步,远远地,抱着手臂冷眼旁观,“往我这走。”

松本深吸一口气,朝他点了点头,像即将踏上平衡木的体操演员向评委致意似的。这起先不太难,他只是视力不佳,又不是一个瞎子。可是当他们班的那浩浩荡荡的足球队风风火火地出现,大呼小叫着“前辈”,箭步冲过来和樱井勾肩搭背以后,一切就变得不同了。他们都戏谑地看着松本接受试炼。

松本犹疑地走,像一条年老的海鱼,在混混沌沌的温暖里摇头摆尾。到处都是那样的色块,白色的球服,接着小麦色的皮肤,像一堵墙一样密密匝匝地并排伫立。他留心盯着每一团颜色里大约是耳垂的位置,希望看见晶晶亮的耳钉,但是他又想起樱井翔踢球时从不戴耳钉;他耸动鼻子,盼望嗅到那团朦胧的香水气味,但他又失败了,少年人的汗水气味把什么都埋在下头。

而那时,在他无暇顾及的地面上,那个在雨后新湿的泥泞里滚过的足球脏兮兮的,它起先被樱井翔踢开了,悠哉悠哉地往一排桌椅下头滚动,撞上了凳腿,又轻巧地折返。

可松本不知道,他全神贯注地找他那狠心的“靶子”,唯恐自己走错方向。足球滚到他的路上来的时候他浑然不觉,踩上去的时候才幡然醒悟,他要向前栽倒的时候,麦色和白色的色块墙里突出一片,迅猛地略到他面前来,一双汗津津的胳膊抓着他自己的那双。

“翔君,”松本站稳脚跟,抬起头,狡黠地笑起来,“我抓出你来啦。”


【翔润】白首如新

冬季里冽冽的气流抚上松本的面颊,把他先前不满地皱起来的眉头抚平,牵着他的嘴角上翘,他突然笑出了声,樱井的大笑紧接着响起,他们一边奔跑,一边不明所以地开怀大笑。脚步被笑意牵绊,他们渐渐慢下来,慢下来,在原地弯着腰捧腹,互相推搡,远处的保安后知后觉地瞧见这位疯疯癫癫的校外人员,大声呼喝着向他们跑来。

樱井口里喊着“大事不好了”,面上却仍旧无所畏惧。松本高声讥笑起他,拽起他往风雨长廊里藏身,在人们视线的死角里,把冻得像两条树枝一样的手指挤进樱井那双厚厚的迷彩手套里,去碰他暖烘烘的手掌。

“你一会儿快跑出去,别牵连我被处分。”松本冷酷地指挥道,同时吸了吸鼻子——这有点削弱了他的气势。

“真无情啊。”樱井说,然后他轻轻把松本的手从手套里摘出去,并拢在他自己的手心里用力揉了揉,来不及让人暖和起来,保安的身影就向他们逼近。樱井大呼小叫地松开手,立刻顺着来路逃跑,在远远的浅坑里一翻身就越过了矮墙,没了踪影。

 

松本在冰冷的空气里站着,好像没回过神来,闻讯赶来的保安在他耳旁喊叫着什么,可他听不见了。他那时正垂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温吞吞地傻笑起来。

 

他怀揣着一种蓦然萌生的希望回到室内去,那一刻,那种触手可及的希望,仿佛只消一展臂就能够得到世界的珍宝——这反倒让人不疾不徐起来,慢条斯理地在自己的野念面前踱步一会儿,犹豫片刻,心里想着,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那时他还很年轻,太过年轻了,以为时间的伟力能把一切熬煮成魔力的汤药,能给他所有他想要的、还来不及得到的。


【翔润】还童

“这有什么意义呢?”松本润仰面朝天,他躺在湿润的土地上。他拗着肩膀,樱井钳起他的手腕,他就在臂弯间一挣一挣。

 

一路以来,走马似的大略扫视过的山川,此刻好似在头脑里凝滞起来,成了一股一股的乏累。

他们好像一路都在奔忙,循着冰柱虬结溯洄,直到还活络着的温泉源头,来不及发出更多喜悦的惊叹,即刻又奔赴下一个无人之处。

 

七八点钟时,夜宿温泉镇上的人们尚算早起,迎着尚昏倦的微光睁开睡眼,在乍寒的激灵中呼出今晨的第一口热气,而他们已经走过了小半个山城;日及正午,方才入山的人群浩浩荡荡地在山脚鱼贯来去,而他们正在半山的石凳上小憩,对着被盲目地裹挟步伐的游人露出胜利的微笑。

他们好像在逃,在逐。永远不肯落于庸常,不肯和山脚下的人共享景致,那么就要比谁的步履都更轻快,比谁的呼吸都更急促,他们把人群扔在后头,好像把时间也扔在后头,在没有后方的雪山上飞奔,阴晴圆缺和人世变迁都落在山脚下,只有他们的黄金时代,沿着盘旋的山路蒸蒸日上。

 

樱井翔把五颜六色的旅游手册掷在一小片尚算干燥的地上。松本在雪后新湿的苔藓上瘫倒,谁见了都要心生同情,可是樱井却只顾着敞怀地大笑,钳着颓废的松本的手腕和他角力。

在这样一挣一挣时,松本头昏脑涨,脑海里如同沸水蒸腾,那些混乱的景致蒸腾起来,什么深刻的记忆也不剩下了。只剩下困惑、疲倦,和微小的不满。

太累了,松本想,一挣一挣地,刚要一时大意、被曳起半个身子,即刻就使出蛮力去拥抱大地。太累了,他正躲在朝气蓬勃的松本少年的皮囊里,可是属于中年的松本润的那一部分核心在替他叫苦连天。我不要再看什么了,他想,我老了。温吞吞的太阳从裹着冰晶的浮云罅隙后探出头,和煦又温情,催人倦眼合上。

那双精力充沛的手、不由分说的手,好似永远不会为奔波疲累,闻言,倏忽离开了松本的皮肤,而在下一个隐隐失落的念头浮现出来前,一片人影投在松本面上。

 

樱井翔俯下身来看他:“有什么意义?生活即意义,松润,行走就是快乐。”


【尼吉】无尽的宴飨

在此前,天气稍温暖的日子里,护工替我拉起遮天蔽日的罗马帘,敞开病房的窗,我常常听见他们的欢声笑语从那里传来,有时施万也会到我的病房里来,我们的交流并非那么投机,他似乎总对我抱有些误解,但我从他的眼底仍然读到善意。

他就像你一样,对于风格迥异的13个区有自己独到的偏好。他原先想必是王城中人,对多瓦区怀有近乎痴迷的眷恋,当气氛略显僵持时,我总取巧地向他提出有关多瓦区的问题,他就陡然显得神采奕奕、大度非常了,而他滔滔不绝的演说,只有靠玛吉的提醒才能勉强止住,此后,他就会向我告辞,离开病房时,仍然低声指控着玛吉的不解风情。

玛吉总是一言不发,露出“不屑置辩”的神情。而他搀扶着施万离开,动作珍重而轻柔,仿佛面对假借旁人得来的珍宝,也如同忠臣对待他的君主。这么描述,也许显得太过突兀,因为玛吉的面容看上去更类稚童一般,可他在施万面前,就能扮演一位年长的伴侣,充当一个沉稳的港湾。

是否“朋友”的定义有时真的正向“一方的包容”倾斜?当这个念头呼之欲出时,我又想起你,尼诺,你让我不能轻易承认,友情有它不平等的侧面。我们又绕回原来的话题怪圈中了吗?我们是不是又落到即将辩论起来的窠臼里去了?

可是我决意完成我的见解,尼诺——友情的确架构在平等的石阶之上,你看着我时,我同样看见你,其中并无隔阂横亘。

如果这样能将你从“殉道者”的哲学中挽救出来,尼诺,我愿意把气话收回,坦然承认,我甚至享受你对我展现出的“麻烦精”的那一面,享受那些投掷在我脚背上的“橡果”,我歆享得以报之以宽容的感受,它让我短暂的忘却了大多数时候我读不懂你所带来的焦灼。

你的,
吉恩。


【尼吉】Fish in the Pool

他应该知情知趣地走到一旁去,叫这个瞌睡虫回到他朦胧的梦里去了,可他偏不,他就长久地伫立在那里,看着吉恩勉力支持着眼皮,大海似的眼珠里泛起几分涣散的精力,正注视着自己。

那真像大海,他惊叹道。这个孩子正该像大海,因为那是他的母亲获得新生的处所,第二王女在海鸥秘鸣叫中展开收束多年的两翼,越过桅杆腾飞;这个孩子就在那一刻显出雏形,王女的勇敢和坚韧如何遗传给她的子女的经过,也正在那大海边显露端倪。

尼诺几乎在心中惊喜地喊叫起来,原来那双眼睛是这副模样。他是监视的惯犯,是墙角阴影里的常客,是隐匿于人海中的兄长,他在相片里见过这双碧眼注视别处的无数种情态,唯独没有正视过镜头外卑微的摄影师——因为监视者的价值正在于此,他不该、不能被发现、被注视。

他在今天从幕后走到台前,才惊觉原来那双眼直视自己时,加倍地流光溢彩,有如盛满海风中的日光。

我的眼神又是怎样的呢?尼诺想。那一定暗淡斑驳,他敢断言,因为这眼神的主人没有自我,这扇心灵的窗口通往的是别人的生活,是一片只有前方的荒原;也因为这视线从来默默无声,不曾被发现,不曾给他带来诘问——也许被发现才好,被质问才合人心意,那也许会成为一个偶得的契机,让这个暗处的无勋骑士成为王子的玩伴。

如果是这样一双眼睛——尼诺悄悄地、小心而拘谨地审视起那湛蓝的眼仁——谁有幸被这样的双眼所直视,谁就不能苟且容忍爱意维持沉默。


【尼吉】断垣

当他们上下颠覆,吉恩跨坐着,如同骑士缓缓下沉,跨坐在他的鞍上,大海里的桅杆又一次笔直地穿透了海面,高高地挺在风暴的尖端。吉恩收紧开合的小腿,却突然碰到了那只冰冷的义肢——在那里,钢筋铁骨代替了血肉,无限严酷的真实震醒了他们满溢的头脑。如同陡然间,严冬一般的断垣横亘在他们之中,风霜从紧贴的肢体间楔过。

大海的波涛凝滞起来,无限的颠簸也停下了,他们仿佛两座石像,僵硬地,在波涛涌过的滩涂地上生出根来。

 

“你爱他吗?副科长,”克劳说,“如果他变成了残躯?如果伤疤在他脸上横亘?”

吉恩俯首看去,如同荒原烈火一般的目光穿透了绿色雾气,他终于看清了假面下的神情——绝望而专注,热烈而悲哀,那是克劳的神情吗?还是他自己投映在目镜上的面容?

鬼使神差地,吉恩俯下身去,轻佻地亲吻了绿雾弥漫的假面,好像这就能掩藏他的诚挚。

狡黠地,像要诱引一个回答,他轻声说:“你又不是他,我为什么要对你说?专心点,新人。”


END.


Ok fine一切已经显而易见了,充满RPS的一年。

看似贴了很多段,显得我怪自信的……实际上是因为在那些鸡零狗碎的十几万字里能谈得上喜欢的差不多只剩下这些了……

不过说实话在说出我写了十几万字的一瞬间我还是膨胀的!大约比以前两三年加起来还要多!

明年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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